24
2005
07

美人鱼的十月童话。

叶世楚这家伙,从大学时候起就开始牵着我们这群人的鼻子走, 现在,连结婚也选在五一长假,其美名曰,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胡 吃海喝的玩几天。 我呸,我啐了他一口,别恬不知耻了。 早从林朵那里收到风声,他老婆要回老家举行婚礼,她是苗族, 要新郎过去按照民族的风俗在老家举行一次婚礼,新郎要带未婚男女各四个一同前往,要在那住三天。 世楚无视我的鄙视,慢吞吞的说,别介啊,指不定你就靠我这婚礼钓到一金龟呢? 我笑着一拳打过去,鱼杆自备? 他极配合的捂着胸口,痛苦的说,小师妹要吊金龟,鱼杆当然是师兄准备。 我和世楚,林朵还她男朋友陈皓,子欢都是多年的校友,这么些年常搅和在一起胡吃海喝。 出发那天,世楚开车在我楼下,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答理得一丝不乱,估计苍蝇飞上上去也会跌下来,我冲他吹口哨,他微笑着开车门. 刚坐安稳,我丢过去一句,今儿你这样,鸭子看见都会含恨而亡。 他一脚刹车,暮雨,你这张嘴就是这么叼,难怪到现在还没人要。 我撇一下嘴,那不劳您费神,本小姐一身呼唤,门槛就没了。 是是是,江湖传闻,程暮雨蓝颜满天下,我作证,绝对是真的。 叶世楚,你丫再诋毁姑奶奶名声小心我灭了你。 哦,难道想一车两命?他白了我一眼。 大学到现在,我们这帮人说话一贯这个德行,不知道忌口为何物。 得,今天你丫结婚,我不跟你斗。 就是投降也不用摇白旗嘛。 一副得的样子。 到聚集点,点了下人数,十来个人。除了领队是世楚的叔叔,其余的大抵都认识。 林朵,杨圳,子欢,陈皓,汤翼,这几个都是熟得再不能的人了。 另外有一个是世楚的表妹。林朵捏了我一下,眼神示意我看过去, 喏,帅哥呢。 世楚带着他走过来,除了五官青秀以外,他有一个好看的下巴,十分性感。随意的蓝色带着细条纹西服,淡蓝色衬衫,深浅蓝色的搭配,犹如一抹浅蓝潜入深海,溶入这暗蓝色。 这是我哥们,薛漫山,现在开一家室内设计公司,以后结婚装修可以打个折扣哈。 他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一伙男人开始相互的交换名片。 我在林朵耳边说,要是系上领带,就分不清楚谁是新郎了。 林朵咯咯的笑,你别不厚道,小心世楚灭了你。 十个人分别坐上了五个车,林朵拉着我上了陈皓的车。 我自古的坐在后面,对着陈皓说,小心你家林朵爬墙,你没看见她刚那眼神。 林朵把垫子扔过来,程暮雨,你别贼喊捉贼。 陈皓呵呵的笑,看惯了我们这德行。 我接过垫子塞在后背,我现在孤家寡人,有权利对任何人色好不好? 林朵说,你丫小心某天阴沟里翻船。 我不屑,切,你就想翻还没那机会那。 家伙看风向不对懒得搭理我,翻着陈皓放车里的一堆零食。吩咐陈皓,放BEYOND,你两继续温馨,姑奶奶我睡觉。在家驹兄的声音里开始了梦周公。 第二回。 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经过这一路,终于知道,颠簸为何物了。 到的时候是黄昏了,这是一个小镇,街道是用整块的青石砌成,没有高层楼房,每一家整幢独立的房子,结构多为木质,或者石头,奇怪的是,有的房顶是用薄薄的石片砌成,夕阳撒在屋顶上,一片温暖的金黄,我眨了眨眼,莫非到了世外桃源? 停好车,新娘家来人给我们领路。 走过一片竹林,一段泥土小路,远远的就看见一幢偌大的木质建筑。 挂着红色的灯笼,十分显眼,风吹过,有好听的乐器声音。 我快步的走上去问世楚,喂,师兄,你是不是娶了苗王的女儿? 世楚得意的回答,那你要不要苗王的儿子呢,她还有个哥哥未婚。 我说,你别弄得我跟没人要一样好不好? 我不是想造福社会嘛,你一日不嫁得危害多少青年才俊? 正说着就到了,一个独立的豪华木楼屹立半山上,十分的宏伟, 而楼前,我看到了两队身穿苗族服饰的男人,统一的黑色镶嵌着深蓝色,头顶山有黑色的包头,看见我们来,齐声唱着山歌,领头人回头象我们解释,这是苗族的风俗,用苗语唱歌迎接接。 他们后面,我找到了那悠扬乐声的来源。 乐器很奇怪,仿佛是笛子一类,用数量不同的竹子高低的并列在一起,短的很短,高的竟然有一层楼那么高,声音清灵动听。 面对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能看到的情节,我恍然如梦。 问世楚,那是什么乐器啊,怎么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是芦笙。   一转身,是漫山。   他接着说,这里很美。   仿佛再也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一切。   我傻乎乎的陷入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里,这一切,对一直生活在   钢筋混泥土的我来说,确实是莫大的惊喜,让心接受这世外桃源   的洗礼。   一抬头他们几个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我看见两队迎宾的人手执黑   色的细三角一样的东西。   问漫山,那是什么?   他说,那是用牛角做成的牛角杯,里面装的是苗族自酿的米酒。   他仿佛无所不知,我询问他,喝完这一队?   漫山笑了,傻瓜,你就是象征性的喝一点儿,况且,那是米酒,   酒精度数很低的。   我们走过去,他们把牛角放在我们嘴边,我喝了一口,淡淡的酒   香,略清甜。   耳边朴实的山歌,悠扬的芦笙,我陷入了这种良辰美景里,陶醉   无比。   第三回。   走过回廊,上木楼,一个很大的厅房,摆着几张木桌,椅子是简   单的条形长凳,专门在一个角落给我们空出两张桌子,我和漫山   到的时候,娘家人已经在陪着林朵他们喝茶了。   刚坐下,林朵在我耳边嘀咕,诱拐良家俊男啊你?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小声回敬她,别告诉别人我是花痴,我会   杀人灭口的。   她阴险的笑着。   在这一堆人里,我和林朵的感情最为要好,她已经一厢情愿的安   排了我女儿要做她儿媳妇了。   吃喝已经吸引不了我们了,我两的眼光直盯着那些苗族少女的民   族服饰流口水。   吃饭以后安排我们住下,几个男同志继续喝酒打牌,我和林朵盘   着腿坐在床上聊了会儿就睡下了。   第二天的婚礼,一系列的繁杂过程,晚饭的时候,我们被娘家那   群人灌得晕头转向,我们一直紧记得世楚的交代,少数民族是直   接而热情的,如果敬你酒不喝,他们会以为是我们嫌弃他们,这   整个儿还牵涉到一个民族邦交问题啊。你说不喝成么?   婚宴酒席成了酒王争霸赛,我们这一桌由新娘的同事好友陪着。   第一轮下来我们这边酒倒下了不少勇士,我和林朵的酒量都不弱,   加上世楚和漫山,成了我们队伍里的仅存者。   敌人没有因为我们队伍的伤亡惨重而放我们一马,世楚豪气冲天   的宣布,今儿我婚礼,就是醉死你们也得给我挺到最后,完全不   顾我和林朵的脸扭成了苦瓜。   他们的米酒喝起来确实清甜淡香,可是……他们是以碗来作为单   位计量的。天啊……舍命陪君子吧,林朵大着舌头和我说,可是,   叶世楚这丫是君子吗?我安慰她,贼船都上了,难道你想跳海里   淹死?   最后不知道谁的提议,每人轮流坐一回庄,然后就结束。林朵和   世楚漫山都硬撑着以赢多输了少的局面过了关。   我居然输了个满堂彩,七个青瓷小碗,装着一半的米酒,仿佛一   个迷魂阵,看得我头皮发麻。   世楚这该死的居然还落井下石,大着舌头问我,暮雨,看着这七   碗美酒,你不应该感慨点什么?   其余一干余孽高声符合。   漫山低声问我,到底还行不行?别硬撑。   心里把叶世楚这家伙诅咒了N次,慢吞吞的丢一句话给他们:七   碗而已,喝不完,我吐了回来再喝。   众人大叫经典。我深呼吸刚准备站起来迎接这历史的时刻。   旁边的漫山站起来,我帮她喝了。   一帮人在底下起哄,哇。怜香惜玉啊!   他喝完第一碗,笑着说,你们也得给英雄一个救美人的机会吧?   看着他如古代的剑客一般,仰头,酒入,杯空,只听得众人鼓掌   跺脚狂笑。   我有点担忧的看着他,他也喝得不少,他拍拍我的背,低声说,   男人醉了总比女人醉好点。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朵从陈皓那里得到一消息。   昨晚那个救美人的英雄翻天倒海的吐到半夜。   难怪看他今天脸上不好看,不禁对他心存感激。   下午的婚宴又继续着,经过昨日的火拼,今天一改野蛮的作风,   两人一组玩游戏喝酒,我和漫山一组,以默契的配合赢得了最后   的胜利。两次酒桌上的共患难,俨然多年的好友一般的熟悉。   晚上他邀请我去竹林散步,我欣然前往,月色很美,走过竹林,   有一个小河,我们坐在桥墩上,倾听昆虫的叫声,离开了城市的   灯红酒绿,在这么一个宁静的夜,我们撕下了那个终年带着的冷   漠坚强的面具,我们侃侃而谈,发现了对很多问题有着共同的认   知,我情不自禁的留意他,仿佛他是滔滔流年里心间一直哼着的   不知名的一首歌,隔了多年,乍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竟然能听   到我心如鹿撞的声音,一抬头,看见他的目光热烈的注视着我,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立刻出现了小小的闪躲,他退缩。   仿佛无意间告诉我,他有一个恋爱多年的工作狂女友,目前在国   外进修。   我瞬间明白了他闪躲的理由。   提得高高的心,在这一瞬间,重重的跌落下来。我慌乱的掩饰,   岔开了话题,心却再也不能安静的听他说话。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一种刻意压制的情愫弥漫在我们周   围,我们却必须视而不见。   第四回.   第三天,一个晴空万里的五月天。   众人实在不甘把这几天都浪费在这木楼里,由世楚夫妻两组织两   边的朋友一起去附近的山上烧烤野炊。   林朵大概看出了什么藐端,路上告诉我,薛漫山有一个从高中时   代就在一起的初恋女友,此女性格好强手腕极高,年纪轻轻已经   是某医院的主治医生。目前国外进修一年。   我好奇,可是貌美如花?   林朵说,据说尚有姿色,不过我信奉,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我笑,这葡萄酸得。   林朵转身扔过来一话梅核,该死的,我替你酸呢。   对林朵无需隐瞒对他的好感。   她一本正经的说,亲爱的,你还有机会,据说他两近一年来战事   不断。   我笑着说,狐狸精可是人人得而诛之,我说你舍得么?   林朵说,失败了就是狐狸精,成功了就是修成正果,爱情这东西,   向来都是成者为王,伯者为寇。   我白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吃喝得差不多了,林朵和陈皓踏着黄昏去钓鱼,众人不知有意无   意的都散了,剩下我和薛漫山留在阵地上继续,或者我们都有了   喝酒的理由和心情。   唉,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在藕蓝色的夜里,我们好象情人,两   欢甚好,言笑晏晏。   忽然我们周围都静了下来,没有声音,他,忽然从背后抱着我,   很轻很轻的抱着,仿佛等待我的挣脱,面对这样的拥抱,我能听   见我心如鹿撞的声音,慢慢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抱紧了我。   他在我耳边喃喃的说,暮雨,我到底是不是爱上你了?   我不敢做结论。我自己都感到了在劫难逃。   心里有一种爱在滋生,可是我们都不敢去面对与证实。 这样幸福的时光,可是我分明感到悲哀,我一直期盼的爱情。 居然出现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无法追求,无法放弃。   回去的时候林朵告诉我,五一长假有七天,大家准备在这里消耗   完这个假期,剩下几天就自由活动了,意味深长的把自由活动几   个字拉得长长的。   这个消息仿佛给一个走在黑暗里烛火快要熄灭的人瞬间带来了光   明。   漫山第二天一早就来叫我去镇上,一路上,他牵着我的手,看着   我微笑。看着他那俊朗的笑容,我忍不住伸手点点他的鼻子,笑   着说他傻瓜。   他吻了吻我的脸颊,我就是你的傻瓜。   我们在镇上逛了一天,吃各种稀奇的东西,我总是皱着眉头让他   先尝,得到他的首肯以后,我再吃,吃完了撅着嘴他温柔的帮我   擦干净,然后乖乖的让他牵着走到任何地方。黄昏的时候看着落   日在竹林边镶出一道金黄色边,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他的口哨声   悠悠的穿越这片山水,夜晚我们在山顶上看星星,他从后面抱着   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告诉我哪儿是牛郎织女星……   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把我打的头晕目眩,我在享受每一次亲吻的同   时也在恐惧时间的消逝,我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他,毕竟不是   属于我的。   第五回。   最后一天我们在池塘边,漫山在钓鱼,我靠在他身上懒懒的看书,   很恬静。   电话响了,漫山拿出电话,看了号码的时候我感觉他身体微微的   僵硬了一下,手便放下鱼杆。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听到漫山简短的回话,中间却有长长的   空白。我恍然想起刚刚漫山的手机铃声是“你是我的幸福吗?”   通话时间很长,并无什么亲昵的语言,可是,我直觉就是她。   挂了电话,漫山歉意的笑笑,是樊瑜。   他的女朋友,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出现在我们中间,让我们不得   不正视她的存在。   我们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漫山盯着鱼杆,我抱着膝盖盯着池塘,象极了两个专业的钓者。   谁又知道我们心里在经历怎样的翻腾呢?   良久,我开口了,你很爱她对吗?   他没说话,点了支烟,我没有催促,默默的看着烟慢慢的变短。   漫山开始说他们的故事: 我们是同学,都是彼此的初恋,从高   中到现在已经八年了。从校园一直走到社会,经历了爱情应该经   历的种种,时间也把两个青涩少年变成了需要在现实里带着面具   活着的俗人。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有了问题,无法磨合的问题。   樊瑜是一个好强的人,她很上进,她常说,她要做到最好,得到   最好的,别人能得到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大学毕业以后,我在一家公司里上班,慢慢的在这一行做出了名   气,我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每一份设计我都力求做到最好。对于   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   樊瑜是一个外科医生,在她的努力下,她很快得到了医院的赏识,   上班的第二年,家里也考虑让我们结婚,可她告诉我,没好房子   没买车她是不会结婚的,一生就一次,万万不能马虎。 我认为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为此努力着。   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常在我面前说,医院某同事的老公如   何了得,以前某同学如何发达了。她提出让我自己出来开个设计   公司。   我告诉她,这个事情要循序渐进,不急在一时。   她却背着我和我父母姐姐商量,我的父母很喜欢她。家人都站在   她那边。最后父母姐姐拿出多年积蓄加上房屋贷款等,也算是把   公司开起来了。   自己做公司和做一个设计师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为了让公司很快上路,有时候根本无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一次她   介绍她的一个病人给我,一个富豪要我为他的别墅设计。   我花了一个月设计出来的东西,他看了不满意,让我随着他的心   意改动,他要求客厅里要有喷泉,还要有罗马雕像,屋顶上要有   豪华吊灯,我一一照做,整个设计面目全非。后来一个名人去他   家做客是说,这简直象桑拿浴室,他回来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公司也算慢慢的上路了,可是我越来越找不到自己,我们也慢慢   有了争执,我知道她的工作性质是不能带着恶劣情绪上班的,我   一般都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她的脾气也就越发的收拾不住。   一次我在外地开会,她给我电话,电话里又吵起来,我说,晚了,   不说了,去睡吧。 她不依,我就不说话,任由她发脾气。她火   气一上来挂了电话,大概是想想不对,又打过来继续,最高记录   一次连续打了十二个电话。这算是我们的习惯,争吵必须是她觉   得该结束才可以结束。 我永远没有主动权,连弃权都不可以。   工作上的事情,应酬也多了起来,她对我是不放心的,偷偷查过   我好几次手机通话记录,我知道,也没问她,不想再生事端来吵   架了。   这次她出国学习为期一年,我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爱情演变成感情以后是不是都是这样的,被现实的无奈,   生活的琐碎所腐蚀着,慢慢找不到彼此。   这个故事很长,也很沉重,一个被时间和现实弄得面目全非的爱   情。   最后我问他,你们还是会结婚的对吗?   他说,所有的人都这么以为。我是一个很懒的人,这一切都成了   习惯,一直都没有出现一个原因来让我们打破这一切吧。 我也   不知道,再经历一个女人,再经历八年,结果是不是也一样?   我没有说话,漫山说的对,他们之间以前不也经历了爱的甜蜜吗?   她想活得更优越也不是什么错,难道我敢说,你如果和我在一起,   就一定可以幸福了吗?八年以后,我们依然相爱相知?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我丢了一粒石子在池塘中,慢慢荡   漾起一圈涟漪,告诉漫山,你就是这个池塘,我就是那一粒石子。   荡起的涟漪再怎么震撼他的心湖,一瞬,也会恢复他的平静。   我们沉默着,把一大片空白横搁于这种不堪一击的脆弱关系里,   回避,相互揣测。   一整夜,我辗转难眠,一颗心在纠结翻腾。   第六回。   回来以后,我继续上班,周末又和林朵陈皓世楚两口子在喜门聚   会。   打了会儿牌,索然无味,世楚建议去唱卡拉OK。   在听陈皓鬼哭狼嚎的空挡,林朵在我耳边问我,有心事?   我笑了笑,我的心很小的,哪儿装得下这么多事?   她说,少来,从苗寨回来我就看出你不对劲,薛漫山?   听到薛漫山这三个字,我的心都在瞬间纠结成一团,楚痛难当,   一口喝下半杯啤酒。   我是郁闷今夜我咋不小心就成了电灯泡了。我嬉皮笑脸的扯了句。   林朵定定的看着我,我觉得你这次是来真的了。   真的又如何,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的感情,我不想谈这个,丢给   林朵一句,老婆,你那忧郁的眼神真叫我心疼。   看见我点的歌开始了,正好乘机结束话题。   一整夜我只唱了一首歌,《很爱很爱你》一边唱着,一边心里唾   弃这个作词者。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能安心。   这样会安心么?什么狗屁歌词!   散了出来,拒绝了陈皓和林朵送我回家的好意,一个人去PUB喝   酒。   推开PUB的门,一股喧嚣迎面扑来。迷幻的舞台灯光,节奏明快的   电子音乐。黑暗混和了男人的烟草女人的香水味,锦衣夜行的女   子笑颜如花。   绕过人群,看见有人朝我招手,走近一看,一件米色休闲衬衫的   漫山。   举杯,我笑,仿佛我们的相遇永远和酒脱不了干系。   他说,浅藕色你穿起来很漂亮。   我回敬,你也颇有王子风范啊,可惜少了匹坐骑。   他低声问我,暮雨,你还好吗?   我迅速武装起来,笑了起来,仿佛这是遇见旧情人的公式问候啊。   他没在意我的调侃,我想你,只是不敢去找你,不知道该如何面   对。   你想我怎么回答呢?你和樊瑜分开了再找我? 我又不是替补。   或者我该告诉你,我只在意过程,不要求结果? 我一口气说完,   自己都觉得相当荡气回肠。   他沉默了许久,是的,我不该贪心。   我叹了口气,你爱她吗?   爱过,现在只剩下疲惫。   这样的夜,漫山坐在我对面,神色哀伤,我们面对这复杂纠结的   感情,同样束手无策。   我们大杯的喝酒,夸张的笑,试图来掩盖这欲求不到,欲罢不能   的爱情。   直至午夜,从灯红酒绿中步出,下楼的时候,我那该死的鞋跟忽   然断掉,纽伤了我的脚,他赶快蹲下看我是不是伤着了,我无奈   的说,只是纽伤了。   他没说话,弯腰把我抱起来,我仿佛经过千年来等待这样的时刻,   伸出手缆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任由他带我走向天涯海角。   他的吻轻轻的落在我的唇上,低低的说,暮雨,我爱你,请你给   我一点时间。   我的心,瞬间开花,花香弥漫了整个心房。   我想,除了漫山,我什么都能抵抗。在今夜,他给了我希望,犹   如解救了一个在黑暗里摸索的人,哪怕这光明是微弱的,也足以   让我欣喜。   第七回。   我和漫山有了崭新的开始。   林朵她们几次约我,我都托词推了,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每一   分钟的粘着他。   周末我们在家里做饭,我们牵着手去买菜,我微笑看着漫山认真   的选着青菜萝卜,他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   回来的路上他问我,怎么今天一直在傻乎乎的笑?   我说,难道要我傻乎乎的哭么?   他摸摸我耳朵,你这个小淘气,一天不和我贫都不行?   我的吻就落在他左边脸颊上。   他有一手好厨艺,不让我插手,拿了糖果盒子给我让我看电视,   交代少吃,不然长蛀牙。我喜欢他带着溺爱的管束我。我乖乖的   点头,嗯嗯。   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他在做我们都喜欢的红烧茄子。   我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他一边忙一边说,厨房是禁止亲热的地方,   会导致安全问题。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抱着我。   如果我一直抱着你呢?   那我们就吃不成饭了。   我咬他的背,含糊的说,我要给你留下爱的烙印。   他叫起来,还不敢动,我想把你喂饱了你力气会更大。   我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笑着把菜端出去,他在后面叫,你这个小魔   女。   吃完饭我在洗碗的时候,樊瑜的电话如期而至。   他们之间的电话很奇怪,每次电话的时间都不短,但是很多时候   都是樊瑜在说,仿佛漫山只需要回答嗯即可,她会问问,天气如   何,晚餐吃的什么,公司进度怎样。   最后漫山会叮嘱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有次我问漫山,你们仿佛不会说想念的话,也无甜言蜜语?   他说,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说。   我心里一沉,八年以后,爱情就不需要想念了吗?只需要知道对   方是否健康即可?   第一次看见他们争执是一个晚上,吃饭以后我们盘着脚坐在沙发   上下棋的时候,樊瑜打了电话过来,我强迫自己习惯这样的打扰,   努力的把心思放在棋盘上,漫山一心儿用的下棋接电话。   不知道樊瑜在说什么,开始漫山还在应付着。   后来听到他说,我不需要再读硕士。那边似乎在说服他,他又说,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气氛很紧张,漫山手里捏着一粒旗子,手指发白。   我起身,光着脚走到窗前看外面万家灯火,不知道谁挂了电话,   然后电话又想起,争执挂断再响起,两个小时,我数着电话一共   响起九次。   漫山走过来抱着我,疲惫极了。   我没说话,安静的靠在他怀里,为这个男人而心疼。   许久,他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争执没完没了,无   数次我都想以沉默来快点结束,她还是不依不饶,她说得上火把   电话挂了,要不了两分钟会继续打进来,反复继续。常常有把电   话从楼上砸下去的冲动,可是我不能。   我下意识的问,为什么不能?   第一,她有时候会上手术台,情绪失控容易出事。   第二,曾经试着关了一天电话,结果,我父母家,要好的同事朋   友家一一受到骚扰。   不便评价这样的爱情,在心里叹息,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八年以   后我会这样吗?   立刻摇头,爱情演变成这样太恐怖了。   第七回。   我和漫山很少去公共场合,毕竟我们的爱情还无法做到坦荡荡。   七夕那天下午,约林朵出来喝茶。   她说晚上大家在喜门聚聚。   不是让我去做电灯泡吧?   把你那些追求者提携一个出来透透气吧,最近你倒是老实得很?   我有些吞吐,想了想告诉了林朵现在和漫山在一起。   多年情如姐妹的感情,她并不意外,说,其实我早料到了。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叙述,说漫山爱的是我?还是说我们已经打算   将来会在一起的?   林朵悠悠的说,老婆,你悠着点儿,薛漫山和樊瑜的事还没结束   呢。   是啊,他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我算什么呢?   忽然心生悲凉,我算什么呢? 我能告诉别人漫山爱的是我吗?   林朵感觉到我的低落,老婆别灰心,只要是你的决定,无论走哪   一条路,我都会支持你的。   和林朵在一起多年,并不时常聊天,只是,都能够懂彼此,那种   默契,是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无法做到的。   最后以疯狂购物来缓解这样的浮躁。   回去的时候漫山在看足球,看见我大包小包,笑着,今天遇到圣   诞老人了?   我幽幽的说,如果遇到他,我会向他要一个薛漫山。   他蹲在我对面,握着我的手,宝贝儿,今天怎么了?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我欲罢不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今天是七夕,我给你买了礼物。   打开来是一条链子,一尾小小的鱼坠在链子上。   我问,为什么是一条鱼?   因为我是姜太公啊,他低头吻吻的额头,把我揽进他的怀里,低   声说,我是瓶子,我想把你养在我心里,呵护一辈子。   我是那么的容易满足,他身上有种味道,能让我迅速的安静下来,   我贪婪的享受着他的每一分温存,良久,他问我,宝贝儿,今天   七夕想怎么过?   我想出去吃饭行吗?   在郊外新开了家餐厅不错,那里的春白烩鸭舌做得十分美味。   我点头,他说,我帮你找衣服出来换。   穿了漫山最喜欢的白色无肩上衣,下面一条长到脚踝的碎黄淡金   色的裙子,白色系带高根凉鞋,长发随意的盘起来,镜子里的程   暮雨是明亮而优雅的,而我的眼睛,被脖子上那条鱼照亮着。   餐厅布置得很舒服,低而不豪华的吊灯散发出温暖的光,空气里   飘着Chara性感慵懒的声音,米色和酒红色的桌布,我们选了个   靠窗的位置面对坐着。   漫山正和我说着法式烤蜗牛的做法的时候,有人路过看见漫山上   前来打招呼,他给朋友介绍,这是程暮雨。 简单的没有任何前   奏。   我的心萎缩了一下,细微的痛着,细微是因为这并非太意外。   即使他爱我再多,只要没有和樊瑜分开,我就不能是,我的女朋   友程暮雨。   那人离开,我沉默。   漫山开口了,暮雨,对不起。   我挤出一丝微笑,我明白的。   相信我,等她回来我就和她说明白,目前她在国外,出什么事我   控制不了,对于我们的事情我想先瞒着,以她的性格,她是万万   不允许背叛的,感情不合比较能让她接受。   我相信漫山,我也目睹他们无数次电话里的争吵,除了工作我们   一直在一起,他从未主动电话给樊瑜,我不相信这样还会存在爱   情。   我们不止一次的对未来美好的生活憧憬着,漫山说,等事情都解   决了,关掉一切通讯,回到那个苗寨,一起享受这个让我们相遇   的世外桃源,不让任何人再打扰。   我说我要帮他做饭洗衣服,陪他钓鱼,阅读唱歌给他听,陪他一   起看完周星驰的全部电影。   他说,要帮我洗头剪指甲,要带我吃完这里的好吃的,玩够这里   的好玩的,还要背着我上山,让我给他生一个儿子……   仿佛看到,那幸福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拥抱。   第八回。   樊瑜回来的前一个星期,我把家里打扫得不留下我的一丝痕迹回   到寓所。   我怕漫山为难,告诉他,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么久都等了,不   在乎这会儿。   毕竟,面对在一起八年的女朋友,说分手,是很难开口的。   樊瑜回来我就没和漫山电话,也不喜热闹,连世楚他们的聚会也   推了,下班就回来看电视,看一些简单而搞笑的连续剧。 看着   看着就跟不上剧情了。   可能,我只是需要一点声音,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否定寂寞。   我会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现在抱着她吗?他一定会吻她,每一   个夜想起漫山会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入睡,我的心整夜的疼痛,徘   徊在崩溃边缘。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没有任何漫山的消息,我心里绷着的那根弦   随时都可能会断掉。我不敢向任何人打听他的消息,也不敢电话   给他。我只有等,越来越害怕。   最后的消息是漫山在一个深夜打给我的。   暮雨,对不起,我和樊瑜会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   我听见啪的一声,心里蹦着的那个弦终于断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一直一直说爱我的男人告诉我,他下   个月要结婚了。我以淘汰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感情纠葛,这个一手   给我希望的男人,一句话粉碎了我以为会有的良辰美景,最终给   予我绝望。   我使劲的捂着嘴,不敢让自己的哭声让他听到,眼泪决堤而下,   慢慢的蹲下来,企图缓解那来自心脏里剧烈疼痛。我找不到任何   一种可以方法可以缓解我的痛,站起来冲进房间拿出剪刀,把一   头长发剪得不成样子。   这是漫山喜欢的一头乌黑的长发,他背弃了我们的诺言,我歇斯   底里的毁掉这份美丽。   我曾以为我会在圆满的十月做他的新娘,可我们的十月是个童话。   童话里既没有天使也没有王子和公主的爱。没有结果,什么都没   有,灰色的童话。   童话故事里,美人鱼会在王子结婚的第二天化成蔷薇色的泡沫,   我只能在这泯灭的爱情里苟延残喘。   林朵是接到漫山的电话赶来的,怕我出什么意外,她拿出备用钥   匙开门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我脸色灰白的蹲在一片碎发里,   我看到她的影子,怎么努力也开不清楚,她仿佛在叫我,可是我   听不到,最后我脸上一阵剧痛,她一耳光打醒了我。   我抱着林朵号啕大哭。   林朵陪了我一夜,我一直哭到声音嘶哑沉沉入睡。   她帮我请了假,一刻不离的跟着我,也不敢在我面前说起漫山,   我不能开口说话,没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   林朵牵着我的手带我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眼睛深凹,嘴唇干裂,一头乱七八糟   的长发。   林朵把所有的窗帘打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她站在我身后缓缓   的开口。   暮雨,已经五天了,你看看你现在,你知道吗,你让我心痛。   这个世界不是离开了薛漫山就会塌下来,难道我们所有的人都抵   不过他吗?这五天你哭了痛了,难道你要在这个房子里缅怀你的   爱情一辈子吗?   继续这么消沉下去,你对得起自己吗?   她摇着我的肩膀,你醒过来,你要好好的活着,让薛漫山看看,   你离开他你能过得更快乐。   你为他这样值得吗? 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舍得你这样吗?   我看着陪了我这些天的林朵,她也瘦了一圈,是的,我不能这么   下去。   我用尽力气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陪我去剪头发吧。   她看着我,嗯嗯,短发会更清爽可爱的。   身后那个俊男美发师说,这一头柔顺的直发,怎么剪得乱糟糟的?   林朵低喝,叫你剪就剪,废什么话啊。   长发随着剪刀一片片的落在地上,我希望连同我的爱情记忆一起   剪断,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崭新的程暮雨了。   我拉着林朵,一起吃东西,疯狂购物,我要让她明白,我好起来   了,我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事隔几天,我们一伙人在喜门聚会。   世楚看见我,吹了一声口哨,哟,一段时间不见,脱落成了时尚   瘦身美女了?   我捶了他一拳,难道以前我不是美女?   陈皓在边上打趣,暮雨你别怪他,结婚了的男人一放出来看见个   女的就觉得是美女。   刚说完,耳朵就被林朵缉拿,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也这样?   陈皓鬼叫,谋杀亲夫啊。   没创意啊,这句话你都说了无数回了,拜托换句台词好不好?   林朵看见我还能说玩笑话,仿佛松了口气。   打牌喝酒聊着最近发生的希罕事儿,某同事坐出租车掉了手机,   司机居然送回去了,某同学生了个八斤的女儿,世楚的老婆结婚   以后第一顿饭差点把厨房炸了,陈皓某天去超市别人多找了十块   钱,乐呵了一整天……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世楚忽然蹦起来,都差点儿忘记了。   我知道今天聚会就顺道帮漫山送请贴了。   林朵脸色一变,赶紧说,和他很熟啊,不去不去。   我接过请贴,看见薛漫山和樊瑜的名字并列在一起,象一把利剑,   插入我的胸膛,我甚至看到鲜血喷射而出,急切的转身去洗手间,   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眼泪崩裂而下。   在洗手间里,我深呼吸拿起电话,给薛漫山打了个电话。   请柬收到了,祝你幸福。   他沉默几秒,谢谢,暮雨,你会幸福的。   我眯着眼睛看镜子里那个短发下巴尖尖的女子,我们可以做到如   此平静的祝福对方,到底之前是演戏还是现在? 或者我们都是   天生的戏子。   当我以为一切都成定局,认定了薛漫山不值得我再去爱的时候,   林朵给我带来一个消息,瞬间颠覆我多日努力堆积的防线。   樊瑜得了癌症。   林朵不相信漫山会是薄情寡意之人,一日单独见到世楚,追问漫   山为何结婚如此匆忙,开玩笑,莫非奉子成婚?   世楚口快说,别胡说,是樊瑜得了癌症,最后的心愿就是做漫山   的新娘。   然后又嘱咐林朵不要告诉别人,连世楚的父母都不知道。   我听完立刻冲出加门,车上发了个信息给漫山,我今晚一定要见   到你,我在PUB等你,无论多晚。   我考虑不到任何后果,我只想看见漫山,立刻。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我只是任性的倔强着,冰块浇不灭我翻腾   的心,烈酒让我的双眼燃起火焰,吓退了来搭汕的两个男人。   漫山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坐在我对面,我没等他说话就直奔   主题。   为什么不告诉我樊瑜得了癌症?你和她结婚就是因为这个对吗?   他没料到我会知道,怔怔的看着我。   我盯着他,你说话啊。   他抬手喝完面前的酒,你让我怎么告诉你?我要和樊瑜结婚,因   为她得了癌症,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你等着我,樊瑜死以后我才   能和你在一起?这么说你会好过一点?我们都可以不痛苦?然后   得到幸福?   他松懈下防备,我看到他眼里的痛苦。   我不能再逼他了,他能如何?不管樊瑜死活,继续和我享受爱情   的甜蜜?   眼泪掉下的那一刹那,我展开一个最动人的微笑,我知道了漫山   还在爱着我。   酒越来越多,我们都醉了。   他说,你剪了头发很难看。   我说,我以后会留长的。   他说,你瘦了,我不喜欢。   我说,明天开始我会努力长胖。   他说,你一定要快乐起来。   我说,好的,明天开始我会约会。   他说,忘记我。   我说,好的,我会努力。   他说,不许再为我哭。   我说,想你的时候我会微笑。   他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路走回来,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这条路能   长一点,再长一点,在我家楼下,我知道该告别了。   漫山,不要说再见,请你转身让我看着你离开。   他紧紧的抱着我,霸道的吻我,仿佛要把我吸入他的骨髓,我明   白,这是我们最后一吻了,他放开我,我们彼此对视,我试图将   这一刻印入我的脑海,直到永远。   再见了,我的爱人。   一二三,我转身,绝决的离开,没有回头。   第九回。   婚礼那天我没有去,我做不到若无其事的祝他幸福。   我光着脚坐在地板上,抱着头,把脸埋在臂弯里。   我拿着漫山留在我这里的美工刀,这把刀是他用的,上面有他的   指纹,我的指纹,重重叠叠,难分彼此。我仿佛握着他的手,轻   轻的划在我的左手腕上,血流出来,我任它们滴下来,滴在身上,   脚上,地板上。   我不会自杀,只是想痛些,再痛些,身体的疼痛如此清晰,而心   里的烙印如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我的身体。   第二天,机场,我将要离开这里,开始我三年的求学生活,除此   以外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继续在这里等待樊瑜死亡,我和漫山   再续前缘?我们的爱情到了需要一个人的死亡来成全的时候,何   等的可怜。   我给漫山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听说远方有一片红沙漠,凡越过的   人都可以找到真爱。听说沙漠里有一个青翠的仙人掌,可以治愈   因爱心碎的人,听说仙人掌上有一只变色龙,收集到它的眼泪可以   让爱人回头。   取出SM卡,丢弃,我抬头看着这个灰色的城市,转身离开。   这是一个北方城市,有着冰冷而干燥的冬天,我开始我三点一线   的生活,寒冷的冬夜我守着暖炉,想念吞噬着我,现在的他过着   怎样的生活,会不会偶尔也会思念着我?换了手机卡,没有和任   何人联络,林朵偶尔会往我邮箱里塞几封信,絮叨的说起和陈皓   和世楚他们,我们仿佛有着默契,绝口不提漫山。   一年以后收到林朵的一封信,漫山和樊瑜离婚了,一个意外漫山   发现樊瑜根本没得什么癌症,她在国外就收到风声知道漫山和一   个女孩好上了,她居然能不动声色,她太了解薛漫山了,知道他   不会轻易动心,如果真的爱上了,铁定要和她分开的,居然弄了   个假的诊断书说自己有了癌症,用这样的方法让漫山心甘情愿的   和她结婚。   漫山离婚以后来找过林朵问我的消息,林朵问我要不要告诉他。   这个结局完全脱离了我的设想以外,这一切仿佛一个玩笑,玩到   一半上帝忽然丢手说不玩了,留下我们收拾着这破烂的剧情,不   知所措。   漫山自由了,并且没有背上任何枷锁,我应该为这样的结果而雀   跃,然后飞奔到他的怀里才是,可是为什么我这么难过,我告诉   林朵,不要告诉漫山,如果我们真的能为爱相守,即使两年以后,   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让时间来考验彼此吧。   两年以后。   回来的飞机上,我看着那条鱼,鱼儿回来了,我的瓶子还在不在?   这一次到底可不可以找回丢失的爱,再拼凑出一个完美的幸福?   我没有立刻联系漫山,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   大家重聚,喜门已经易主重新装潢了,这并不影响我们喝酒唱歌。   世楚已经是一个女孩儿的爸爸,林朵也和陈皓结了婚,子欢出国   了,都有了一个幸福的归宿。   我打趣林朵,什么时候做母亲。   林朵说我才不要,看看世楚就知道他日子过得多不安稳。   世楚立刻诉苦,半夜折腾换尿布冲牛奶不说,稍微慢点儿她哭得   歇斯底里,简直比皇太后还难伺候。   陈皓却一句到中心,暮雨还是一个人啊?   我不紧不慢,我对这个世界乐观得很,我相信总有个白马王子在   哪个角落等我寻觅。   世楚哈哈大笑,你蓝颜满天下了还用得着寻觅?   我说,可惜,我住太高,他们都无法骑着白马上来,不然我早嫁   了。   一下子又过去了三年,头发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身边的人换了   一批又一批,唯有这几个还在,也算是缘分。   散席后,他们各自回家,林朵跟我回去说要说说这几年累积的私   房话。   林朵进门踢掉高跟鞋,把自己丢在床上,我打开冰箱丢了罐可乐   给她,自己坐下来喝红酒。   她侧过脸来说,暮雨,你还爱着薛漫山吗?   我下意识的回答,是,我还爱着他,从来没有忘记。   林朵说,如果因为你没有即时回来而失去他,你会不会后悔?   我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不知道,我一直相信,真的相爱的   人,无论经历了什么,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   可是,薛漫山离开了这里,半年前,没告诉别人去了哪儿。   我听到自己崩溃的声音,难道命运再多给一次选择,我们还是注   定失之交臂吗?   还是爱情永远都处于时差当中,不是你早,就是我晚。   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漫山的电话被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挡住了,宛若一个铁面女门神,   让我得不到丝毫的消息,我早已知道是徒劳,却再不甘的挣扎着。   我带着任性的倔犟来到苗寨,想把我们的过去重新再走一遍,这   熟悉的地方把一切带着漫山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唤醒,让我无处躲   藏,走在镇上,点了他喜欢的红烧茄子,脑子里恍惚的想起我们   的对话,历历在目。   茄子要选瘦的,胖的不好吃。   为什么胖的不好啊?   小傻瓜,因为喜欢茄子的人也会喜欢骨感茄子啊。   讨厌讨厌,你居然对着茄子也能色……   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想起他,想起过去,我不能自制,清甜的米   酒,悠扬的芦笙,翠绿的竹林,绕过石板小路,记得后面有个池   塘,一切都还是没有改变,只是,再也没有人牵着我的手,我听   见了脚步在石板路上的寂寞的回声。   坐在竹林里,太阳快下山了,竹子的影子长长的拖着,重重叠叠,   一阵风吹过,风里居然有隐约的口哨声,我凝神倾听,站起来,   寻找声音的所在。   你吹口哨不怕把鱼吓跑了?   小姐,你忘了我姓姜了吗?   那你钓到鱼了?   钓到啦,今天收获很大,钓到一条美人鱼呢。   我把脸深深的埋在他胸口,在他怀里抽泣,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   了。   我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我要帮她洗头剪指甲,要带她吃完这里   的好吃的,玩够这里的好玩的,还要背着她上山,让她给我生一   个儿子……   我们的十月不是一个童话对吗?   是的,这不是童话,虽然迟到了三年。   我微笑着慢慢抬头看他。   我看见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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