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若凝

引：擎剑英雄气，莫沾儿女情。为情孤身去，何处觅知音。 我象野狗一样的逃窜，就是我逃也要往秦溪山逃。 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被青衣十三楼下手灭门，为什么？一本迁祖坟时挖出来的剑谱，上面记载着十三式绝世剑法。 那晚我酒醉花楼，不然黄泉路上多一个孤魂野鬼。 在爹妈坟上我发誓，一定会让霍良十倍的还回来，霍良，称霸武林的最大帮会青衣十三楼的门主。 我一路被追杀到了秦溪山。 传说里干将莫邪铸剑的地方，以后的铸剑师都以为这是风水宝地了。 江湖人都盛传秋水老头也住在这里，他就是当今最好的铸剑师，人人梦寐以求得到他的关照，得到一柄神工利器。 秋水神龙不见首尾，现在我别无选择。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问家挖出来的剑谱记载着绝世武功，但是，谁又知道这十三式剑诀必须要配合一柄叫情剑的剑使用才有惊人的威力呢？ 否则，这十三招的威力根本不能发挥。现在我才知道，爷爷为什么给我取名叫问情剑。 要动手了，我能感受到空气中漫过来的杀气，青衣十三楼的人随时会出现在我身边。 来吧。我向他们大喊，一群黑影朝我涌上来。左腿上的伤口流出黑色浑浊的液体，伤口开始发麻，没想到他们已经疯狂到开始用毒了。 我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剑，银弧充斥着整个黑夜。 各种暗器向我掷来，就要将我贯穿，我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手里挥出来的银弧依然华丽异常，我明白我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还在不断的涌上来，而我后面就是一个悬崖，我站在悬崖上，寒风凛冽，没想到我问情剑大仇未报就要葬身此地，我抬头看看苍天，使出全身力气咆哮：“老天，你睁眼看看这个世道吧”转身跳入悬崖…… 好凉快，冰凉冰凉的，象在烈日里淋雨那么的痛快，慢慢恢复了思维，我是在秦溪山被青衣十三楼的人追杀。 睁开眼，昏暗的天色。好像是午后时分，一个农家小院，我躺在院子里，谁救了我？ 挣扎着起身，房门紧闭，抬手敲门：请问有人吗？ “你的毒已解，你可以离开了。”屋里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冷冰冰的。 “救命之恩，请容我当面道谢” “我说不用，你走。”再一听，好像是个年轻女子。 “你知道铸剑的秋水吗？”看样子她是住在这里的，碰运气吧。 “找他做什么？他已经死了。” 听这个口气，她一定知道，但是我知道急不来，此女看样子脾气怪异，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的。 “那，我的腿伤还没好，在这里人地生疏，能否借姑娘院子疗伤？” “敢踏入屋子半步，我立刻杀了你”冷冽的声音。 腿伤才好点，我就开始每天杀獐子兔子，拾柴摘野果放在她门口，然后就离开会儿。 她会选一些她需要的，我们也不说话，我看院子里一块空地，无聊之余便收拾起来。 和家里的福伯学了几手种花，何况这好土质气候好，用一日下山买了些上等花种回来。 每日里，种种花，有月亮的夜里轻声的吹萧，想起那些仇恨，箫声分外的凄凉起来。 我从来没看见她出来过，屋子是靠峭壁而建，也许后面有后门也未必，我这么揣测着。 一段时间以后，院子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篱笆重新用竹子围住，怕满了常青腾，犹如一到绿墙。 院里种满了白色的花，牡丹，月季，芍药，茉莉……最多的还是白兰花，夜里，静静的在这绿墙白花里闻着这清幽之香。 入夏的一个夜里，月儿入勾半悬夜空，星星象细碎的宝石镶在夜空里，微微有风。 练武的人有异常灵敏的听觉，我分明听见开门的声音，透过柴棚的缝隙，我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院里。 一身黑衣，很瘦，凭着稀疏的星光看见她的脸，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唇，苍白的脸，眼睛漆黑如墨。 “出来吧，知道你在”不敢想象这冷冰沙哑的声音出自一个妙龄少女。 拿着我的萧，走出来，坐在了院子的楼梯上，我没有说话，轻轻的吹起来。 听着箫声，她不自觉的也坐在离我三尺的梯子上，箫声里是一个剑客的梦想抱负，家仇血恨。 心情跌宕起伏…… 第二天意外的，门开着，她叫我：“你要铸的剑是不是这种？”手里拿着一块黄绢。我迟疑了下。 “进来，你叫什么名字？”习惯了的声音，冰冷。“问情剑，师父叫我阿剑。”在她面前，我有点惶恐。 接过那块黄绢，看着一柄剑的图，很细致，剑身细长，和一般的剑不一样，此剑呈三菱体，中间有血槽。 剑刺入身体时，不用拔剑血也会随着这个血槽涌出，不久毙命。 “这是一柄极凶之剑，极难铸造，铸成后不输于湛卢，纯钧，胜邪，鱼肠等绝世珍品” “我知道，师父说，除了秋水先生，当今无人能铸” “我爷爷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一柄剑？” “为什么？哈哈，我全家十八口的血恨就靠它了，十八口人命那”回想从前，仇恨立刻冲上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试过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吗？”我失态的咆哮起来。 “如果铸不成呢？”淡淡的问。 “如果这世界真的没有人能铸成，我活着干什么？背负满身仇恨苟且偷生，我枉为男人” “好，我给你铸”一惯冰冷的声音里我居然体会到了一丝温度。 后院果然是另一片天地，数人来高的大剑炉昂然地杵立在夜空下，一种王者的威严。 “这个就是铸剑的千年玄石，当今再也找不到另一块。” 她脚下那如不可测的深潭般的纯然的黑色仿若魔咒吸引了我全部的神魂。 “铸剑要99天，这段时间你充当我的副手。” 守着剑炉，大火在下面轰烧，红艳艳的，血一样凄艳的颜色。 闲暇的时候，她会和我说话，我习惯了她冰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她说最快乐的时候是小时候，和爷爷在洛阳居住 没人知道他是秋水，爷两以种花为生，他们的家翠绿如荫，花香满室，有钱的时候，爷爷就给她买好看的衣裳。 绣花的鞋，天气好的黄昏，一起钓鱼捉虾…… 我告诉她，我一直有个最幸福的家，父亲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手里有些祖上传下来的武功，母亲贤惠温柔。如果没有那个意外，隔几年我也会继承父业，娶妻生子，平凡幸福的过一辈子。 她接着说：只想爷爷过最平凡的日子都是奢望，江湖上不知道谁发现了爷爷的踪迹，我们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求剑不成就想痛下杀手的事很多，爷爷终于死于这些所谓侠客的剑下。看透了江湖里所谓的仁义道德，便一个人在山里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每天看着冒着青烟的剑炉，我的心开始有点焦急起来。 最后一天，这是铸剑的最后一天。 她怔怔的看着剑炉一直没有说话，我不敢问。“还要九个时辰”半晌她才说话。 我们守着剑炉，丝毫不敢松懈。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的？” “是父亲，问情剑”以前一直不知道何为情，现在……，可我有什么资格说情，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 “爷爷说，剑是骄傲而无情的王者，只有寡欲冷情之人才可铸成无双的神兵利器。”难怪一直觉得她象冰块一样。 她接着说：这一柄剑，叫情剑，传说里它铸成后的威力更甚剑中之王湛卢，纯钧，但是，从古至今无人能铸成。 爷爷说过，情剑最大的威力，是要无情，情是牵挂，用剑的人要做到无牵无挂能人剑合一，天下无敌。 她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问情剑，问情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好久好久，她转头问我：“你最大的梦想就是要成报仇吗？” 如果没有遇到她，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说，是。但是现在，不知不觉里，这个单薄的女孩在我心里日渐重要起来。 “想起小时候了，平淡无忧，爷爷和我种花垂钓的日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润，格外动人。 “等我报了仇，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我天天陪着你好不好？”仇恨是我不能忘记的，即使在情面前。 “阿剑，忘记仇恨吧，和我在这里清净的过一辈子，我们会很好的。”她眼睛里有渴求的神色，哀求的看着我。 “倩倩，家仇血恨，全家十八口人命那，就这么白白的死在青衣楼手里吗？” 我接着说“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报了仇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如果报了仇，我带着她在这山里，清净的过下半辈子 “只怕那时什么都晚了”她轻声说，一瞬间脸色又变得苍白无比。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要不了多久”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保证。 最后一个时辰。 她走近铸炉，熊熊的火光衬出一把通红几近透明的剑。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用山涧深处采来的最清冽纯净的泉水滴在剑身上。 突然，剑身开始慢慢弯曲。 她急忙划破手掌滴了滴血在剑身上。血滴在剑身上，剑恢复了原状。 铸炉里升腾起烟霭般的紫气。 眼见大功告成，她转身倒了杯茶给我。 看着剑炉，大火在下面轰烧，红艳艳的，血一样凄艳的颜色，我想去加点柴，忽然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我下的药，三个时辰以后自然恢复”倩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她坐在我旁边，伸手拂了一下我的脸，手指冰凉，我怔怔的看着她。 “阿剑，你知道吗？我多想和你在这里，生几个儿女，你打猎我种花，一辈子快活的在一起。 可是，你知道吗？在我和仇恨里，你终只能选一个，爷爷说过，一柄绝世好剑是要用鲜血来淬炼的，你刚也看见我最清冽纯净的泉水试了， 也许这是天意。记住，不要自责，这样也好，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低下头，轻轻的把唇印在我的唇上，几滴眼泪滴在我的脸上，冰冷冰冷的。 她仿佛看不见我的眼泪，我哀求的神色，我心里的叫喊，我不要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 “到时候走了”她起身。 一袭素白的衣服，风吹过，裙裾和长发一起飞舞。慢慢地向走着，走向那热气腾腾的剑炉。月光的银辉薄薄地铺了一地，漏过枝叶的，细碎得就像是盈盈前移的步子 。前面就仿佛是有一个人牵引着似的，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剑炉，心神碎裂，痛得整个内俯都扭曲了。 她忽然转头定定的看着我，似乎看不到我满脸的泪痕，哀求的眼神，心里撕心裂肺的呼唤。她眼睛里的光辉在剑炉光的映照下那样坚定和了然，格外动人。 然后，她迅速轻盈地纵身跳进剑炉，裙裾飞扬，炉内突然间剧沸而起，剧烈扑腾的火焰呼啸得直窜至半空，映红了整个天空。 后记：几个月后的一天，名震江湖的青衣楼的总舵聚英堂，在一夜之间被一人摧毁。 总舵主霍良的首级不知所踪…… 一个月之内，手下七个分舵一一瓦解，幸存者无不胆战心惊，单枪匹马的黑衣年轻人，一柄形状怪异闪烁黑光的剑。 问情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名震江湖，江湖女儿暗自倾心，他终生未娶。 后来江湖人传颂这段故事的时候，把女铸剑师叫做毁灭倩倩。 若干年以后，他去世，再也无人见过那把情剑，只留下他的独门绝学《擎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