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若凝

人生无常。 

每一个生命离世，无论年少早觞还是寿终正寝。都不能面对。

 昨天，和娟聊天。才得知她父亲年前去世。 

我吃惊。

她说，你不看微信？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年前年后，诸多事情，整个人犹如沉入湖底。 

被水草缠绕，又湿又重不能呼吸。越是挣扎，周遭又是浑沌一片。 

老人身体一直很好，偶有感冒，三两片药吞下，几天痊愈。

 一次高烧，送到医院已经神志不清。 ICU里坚持了四天，没留下一句遗言，内脏全部衰竭离世。

 娟说，最后一天，她亲自经历了在电视上看到关于急救的一切手段。胸按，电击等等，直到心跳停止，心率成了一条直线。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几分钟后，她的尖叫哭声震动了一层楼。

 听到这里，我红了眼眶。纵然我没有经历那样的场景，但是我能够想象那样的哭。 

老人在火葬场推入火化前，她说，母亲哥哥围着爸爸哭，她那一刻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怔怔的看着，有茫然无措感，她心慌的握住父亲的手。 

她说，哪怕是冰凉的，只要能握着，能够握在手里都是好的。后来，她的手被生生的掰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推入火化。 

她跪在地上，想要抓住，被哥哥嫂子死死的按住肩膀。她才哭出来，嚎啕大哭，歇斯底里。最亲的人，永远的失去了。 

滔天的疼痛，似把胸腔涨破，只有那样的痛哭，或者稍有缓解。 她说，不能够接受父亲走得太快。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没留下一句遗言。 

我想说点什么，可我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傻呆呆的陪着她哭。 

想起，年前后。 

一个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和爹搞点小菜，一瓶酒。 

爷两安静说话。爹刚过完本命年，60岁。也许是见多了周围的人忽然的走。酒多了，看似调侃的给我交代后事。说，我死了，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不管从家里还是医院，直接火化了，骨灰给我撒乌江河里。 

我端了酒，和他碰了碰，乌江？扫墓的时候怎么搞？他喝了一口，扫墓干什么，我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麻烦。

 我想了想，不然这么吧，丢河里也麻烦，说不好还污染，找个大花盆，栽一棵树，放阳台，我随时还能给你烧几支香。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也像今天，搞点酒，有啥烦心事儿还能给你说道说道。 

爹点了一支烟，我看了他一眼，他挺自觉的递了一支给我。半晌，他说，我看也行。

 我笑了笑，反正，你最好活长点，我不喜欢自言自语的。 

他才忽然象反应过来，把烟给我从手里掐灭了，姑娘家的抽什么烟，你妈起来有的说你。 

我也没挣扎，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要我先死了您老也别哭阿，一大把岁数了，怪丢人的。 

话刚落，“啪”一声，他把筷子用力拍桌上。你给老子闭嘴，那叫不孝！偷偷叹了一口气，赶紧很狗腿的拿着酒瓶倒酒，玩笑话玩笑话！ 

有几分钟的停顿，爹说，你在你妈肚子里外公去世，早产，跟一只小猫似的，左右邻里都以为恐怕你活不长。那叫真正的小，现在想起来，你整个脚掌也就我拇指那么大。 

我抿着嘴，现在不长得挺好的。你一年到头都在喝中药，我担心得很。 

我想说，没事儿，都是调理的喝一点。或者，不碍事，离死远得很。 

想了想，拿了桌上的烟，一人一支。抽到一半说，爹，我和你，我们能够不忌讳的谈到生死，就该是想明白了。黄泉路上无老少，该哪天走，就得哪天走。又有什么关系呢？活着的一天，就好好的一天，搞不好，你100岁我70岁，还能这么喝也未必。

 爹看着我，你的性格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你总得顾及这两把老骨头。 

瞬间，觉得胸口喉咙很堵，纵然我使劲的眨眼睛，也没拦得住眼泪夺眶而出。吸了吸鼻子，端着酒，切，少想东想西阿，你到走不动那天我还得推着你晒太阳呢。 

爹伸手揉了下我脑袋，嗯，我觉得行，要能带上个酒瓶子就更好了。 

我挣开他的手，哎呀，看你，把我头发弄得象翻毛鸡！他不解，什么是翻毛鸡？我一怔……。 

第二天一早，听老妈在念叨爹。幸好是个姑娘，爷两喝酒都喝到半夜两三点，要是个小子不得喝到天亮阿。

 爹笑着接口，所以有句话叫，生男生女都一样阿。听得我一脑袋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