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010
01

儿时的一桩旧事。

昨天,带仔仔去学校上班。 下班的时候会走很多不规则的楼梯,他戴着一定红色的棒球帽,拉着我的手一路蹦蹦跳跳。 正好也是放学的时候,少男少女们熙熙攘攘。 正走着,忽然身后一阵絮絮的小声说话。 忽地几个女声齐齐的喊,小红帽,我爱你! 我一愣,知是叫仔仔,在单位一下午,大人小人都这么逗他。 转头看见三四个学生挥着手里执勤的袖套对着我挤眼睛笑。 我笑着低头看这小子什么表情,他拿个食指推了推帽子,仿佛在想对策。 后面又传来姑娘们大声喊,小红帽,我爱你。 他骤然停下,转身大声喊,我也爱你们……! 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嗓子大声的叫出这一句,后面的姑娘们楞了一下,然后相互着扯着一阵跌足哄笑。 他得意极了,挽着我的手,仰着头,嘴角挂着一丝得逞以后小小狡黠的笑。 后来和小西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下了定论,这象你,很坏。 无辜的答,我多老实一孩子呀。 这话说得还真真是在众多亲戚眼里我儿时的模样。 小时身体不好,刚学会走路也不像别的孩子恨不得几步迈到平时到不了的地方。 是那种极小心的,一小步一小步的挪。 摔过一次就再不肯下地。 大人把我放在椅子上,尽管放心的做家事,我是万万不会乱动或离开椅子。 眼泪也极浅,易哭,某时只是大人稍微高声的一句话,立刻低头红了眼睛。 姑姑曾说,幸而都只是安静的吧嗒吧嗒掉眼泪,若是嚎啕大哭,谁受得了。 也不记得具体是5还是6岁的某一年。 说是乡下姨婆家有个老太太,对调理小孩子的身体极有名气。 反正方圆几个村寨是很得人心。 那年夏天,我就被遣送到了那里。 家长的意愿很简单,恨不得三两月就把我喂成浑圆的猪仔。 那是一个极小的村,青石板的街,经过若干岁月的沉淀,石板泛着圆润的光。 天蒙蒙亮的时候,村民们会汲着布鞋三三两两的从村头挑水回家。 一根扁担,颤悠悠的担着两只木桶,清幽的井水上往往覆着一片瓜叶。 左右邻舍的很多孩子,几乎都是大小不等的男孩儿。 姨婆家小姨在村里很是泼辣,常常把一群半大不细的野孩子们使唤得团团转。 村里有一条河,每年都会有小孩子淹死,更或者三几个爬山遇蛇摔伤也是家常便饭。 这是我在这青山绿水间得到的第一个黑蒙蒙的警告。 初初去时,他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丫头也曾好奇的,半怯的远远打量我。 大抵是因为小姨背地里的警告加恐吓,他们也不敢靠近。 时间久了,大人忙着没时间管束,看着玩几次也没玩出什么问题,也就由着他们带着我疯。 夏天的时候,是孩子们最野的辰光。 下河洗澡,偷了玉米或烧或煮,李子桃子一概不放过。 连蜻蜓麻雀青蛙也是可以变着法儿的成为美味。 下雨的时候也有雨天的乐趣,乡下的房子都是连通的,数到50以后,一群泥猴子便隐藏在阁楼,后院,甚至煤坑里。 傍晚,孩子们端着碗抬着小椅子,坐在街中间,嘻笑着从彼此的碗里吃别家的菜。 若是没有那桩意外,或者,半年一年的,我真会养成浑圆的猪仔回到爹妈身边。 那条街,据说最好吃的水果是谢老头家的梨。 每次说起,11岁的肥头鱼都流着口水很是向往的模样。 可惜,那老头不好惹。 这也是若干次提起以后麻杆的警告。 肥头鱼是个胖子,麻杆却精瘦的似猴子。黄毛猪却不屑,办法是有的……。 这三人是堂兄弟,肥头鱼和黄毛猪差不多大,麻杆稍小点点。 平时,也就这三人待我极好,走得也最近。 筹划了很久,终于等到有天谢老头终于去隔壁村串门去了。 计划是这样的,从杜家翻过围墙去偷了谢老头家梨,再翻墙回来。 墙不高,他们三足以轻松来回。 当看着肥头鱼都翻过墙的那一刻,6岁的我不甘错过了那刺激的风景。 低声的嚷嚷也要去,几人被我磨得没法,只得允许我爬上去,骑在墙头,不许乱动。 在石磨上放了凳子,又是拉又是拖的把我拽上了墙头。 计划是好的,变化是极快的。 随着谢老头意外的回来,开了后门看见几个野孩子,一声吼,小偷……! 三个孩子第一个反映大概就是溜了,尽管只有六岁,也知,小偷是极不光彩的,抓住是要遭殃的。 慌乱间,忘记了是骑在墙头,只觉身子一歪,从墙头落下来,还未哭出声来,三张惨白的小脸就围在我头顶。 那一个傍晚,我歪在床头,关了门窗也听到了肥头鱼和黄毛的爹咆哮的声音。 以及三个孩子被揍得哭爹叫娘的喊声,一直持续到半夜。 原因只有一个,我的右腿被摔断了。 那次以后,三人再也不敢来找我,偶尔有个蜻蜓麻雀野地瓜也只能偷偷放在姨婆家门口。 大抵是那个年代通讯极为不便,所以,也未见爹妈把我接走。 稍好一点了,也快到了秋天,孩子们都要到不近的地方上学,整条街都寂静下来了。 有太阳的时候,小姨会给我端个小姨子在家对面的小巷口去晒太阳。 也就是在那个极小的巷子里第一次看到小黑的。 它是一条狗,准确的是一条野狗。 很小,很瘦,走路的时候,鼻子吸吸吸吸的在前方供着。 大概是饿了,我手里的半个豆沙窝丢给了它。 真好,那次以后,不下雨的每一个早晨,它都会帮我解决掉我不能完成的早餐任务。 中午或者下午也会在碗里多挟一些肉出来瞧瞧给它。 饱了它也不走,趴在我的脚跟前打盹。 两是一般可怜,它是没地方去,我是哪儿也去不了。 想起那一阵,仿佛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那时总是想着有天我的脚好了,我会带着它跑遍村里的每个旮旯。 还未等我的腿能跑,村里开始一阵打疯狗的热潮。 现在想起,哪儿这么多狂犬,不外就是某些人打着那旗子找个借口吃狗肉罢了。 一时间,鸡飞狗跳,每次看到小黑我都心惊胆颤的叫它赶快躲起来。 几天看不到它,不免猜想,它不定已经丧生在哪个恶贼的乱棍底下。 一直到深秋的有一天早晨,那时已经能够走路。 开了门正好看见对面的小巷子里一团绒绒的黑,狂喜的冲过去。 小黑小黑,小黑小黑……。 儿时的心恨不得把这团小可怜搂在怀里。 还未等我仔细的看清楚这两个月它到底有没有长大一点,它张嘴就咬住了我的左手。 痛极了,眼泪急急的往下跌。也不敢缩手往回。 现在还能清晰的回想那一刻,右手慌乱的抚摸它的背,是我呀,是我呀,小黑,小黑,是我呀。 来回的也只有这一句语无伦次的话,看着它两颗牙尖尖的扎进手里,锥心的疼。 一直到很大以后才想明白,大概那时是知道,这一叫,它也会象黄毛,肥头鱼他们那般因为自己受伤而遭殃。 后来是小姨出门寻我把它吓跑了,小姨心疼的数落我,被狗咬了也不知道叫人,这回子又得打针,以后看见狗走远点……。 这些那些,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小黑真的成了疯狗?为什么会咬我呢? 我对它是那么那么的好。 伤口很深,两个尖尖的牙印很清晰,姨婆看着包了一层层纱布的伤口,摸着我的头叹气。 自那以后,偶尔,也会忍不住走到那个巷子里去看一看。 一直到了去年的秋天,几个人去山上露营,半夜喝着啤酒说到儿时的事情。 说到这桩,三言两语的说到,这可能是一个人,对于伤害的一个本能反应。 何三说,如果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大概是狠狠的踹它一个窝心脚。 末了还补一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我笑,典型的报复型。 小雅说,估计我会哭着高声叫人,以后避开那个巷子,毕竟才六七岁。 何三说,你是薄情寡义型。 小雅不屑,切,难道它对我不仁,我还对它有义不成? 小梅慢条斯理接一句,这样也不错,伤疤好得快。 小雅朝阿强呶嘴,你呢? 他一边抽烟一边答,如果遇到,还是会喂它吃东西。 你不怕是疯狗阿? 他掐灭了烟,不知道了,我这人长情。 我笑,那你这是盲目缠绵型。 说罢他抱头枕在草地上,你呢? 喝了口啤酒,悠悠的接口,是简答还是论述? 何三丢了支烟给阿强,别是填空就行。 想了想,傻冒型。 啐,还是填空呀? 把啤酒罐子远远的抛出去,想到了别的事情。 何三接口答,报复型,你没那种狠劲。 缠绵型,你肯定不是,你爱极了这张老脸,不想丢得不靠谱。 薄情寡义,显然不是,念旧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小雅接口答,你这叫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还一脸灿烂,就差说一句,姑奶奶不疼。 众抚掌大笑,一针见血呀,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呀……。 我慢吞吞的答,是呀,半夜无人之处,我哭得是歇斯底里死去活来……。 得得得,打住了,你当是台湾言情剧阿。 呸,正经台词应该是,我们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切……众人那悲愤的表情,估计是恨不得给我一个国际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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