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若凝

四月末的某一天，阿龙兴冲冲的给我电话，刚从郊外采了草莓，给我送来。 我闷闷的丢一句，在医院呢。 他司空见惯，那你下来在门口等我，那不好停车。 拖沓的拿了张报纸走下来坐医院花池上等待组织召唤。 四月的天，呼啦啦的忽然落雨。 顶着报纸跑到屋檐下才觉跑到了急诊门口，还没来得及拍净衣服上的急雨，救护车就呼啸而至。 急促混乱的脚步，夹杂着听不清楚的呜咽。 心里微微一紧，害怕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我缩着身子往后退坐在角落的椅子。 人群随着医生护士进了急救室而散开，三两个男人站在屋檐下开始沉默的抽烟。 两个女人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红着眼睛的中年女人坐到我旁边，她们低低的安慰，不会有事的…… 她没有哭，眼神茫然空洞，绝望哀痛到极处反而没有眼泪的样子。 在医院里，时常能够看到流泪痛哭的人，医生护士脚步匆匆麻木的来往走过。 中间坐着的女人猛然的象是想起点什么，悉索索的在包里慌乱的翻。 掏出一团纸递给她旁边的女人，她展开皱巴巴的纸，用余光瞄到密密麻麻看不清楚的小字。 最后四个字很清楚，那是带着点稚气的方正字体，大大的写着，再也不见！！ 外面的雨越发的大，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连灰尘都溅起来，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们声音不小，开始抽烟的男人也围着过来，事情有了大体的轮廓。 一个高中的女孩子早恋，男孩儿要分手，她在家服毒自杀。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下头，看到那个母亲在四月末的阴雨天气光着脚穿着家居的拖鞋。 可见，当时发现服毒的女儿是怎样的惊骇慌乱，父亲红着眼睛一直盯着急症的门，不停的抽烟。 心里忍不住的难过，她不过是为着一个男人，或者是一个男孩儿，可以义无反顾的去死。 她要的是什么呢？拿自己的死亡去惩罚那个他吗？多大的代价。 或者，是无法承受的难过，唯有死，才能一了百了。 倘若真的就这么去了，得到了她要的解脱，父母亲呢？ 想要死，多么简单。 曾经，就有几个人在一起讨论过，如果要自杀，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割脉，安眠药，都说是简单而舒服的死法。 记得我一直说的都是，跳楼。 超过二十层的高楼上纵身一跳，不超过30秒一定能够完事。 当时一个丫头说，那多难看，血肉模糊脑浆破裂。 我也只是笑了笑。 从小至大，难过到极点，失望到极致的时候也萌生过死的念头。 从未相信过轮回，转世的说法，只知，这是一种彻底的结束。 快乐的，不快乐的，过去的，未来的，再也无须面对。 也只是有那么片刻的念头，知道是不能，最先想到的还是爹妈。 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外公去世，妈妈伤心过度我成了早产的孩子。 生下来皱巴巴的一团，哭起来象小猫一般，大姨说我脚掌不过拇指那么大。 据说也就四斤不到，医生摇着头，怀疑我能否活下来。 儿时也是多病，一岁的时候，小孩子常见扁桃体发炎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开刀两次，现在，喉结那里也还有一个一寸长的伤疤。 一抬头，就清晰可见。 五岁，脚摔断过一次，恢复得极慢。 印象里一直都有一个景象，十岁以前坐小凳子，一直都是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 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伴随着父母熬红的双眼。 就连现在，爹也是不肯让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的，只要我在家，总是会留下一个人给我做饭。 去年，为着下雨了爹给我送伞到单位，被同事取笑了好久。 在他们的眼里，我和生活不能自理等同。 我对爹妈，不过也是生日节日的时候买点东西，连陪着他们的时候都甚少。 有时候在外吃饭，他们还会电话来提醒早点回家别喝酒，一次不耐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小榭在边上幽幽的说，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她的母亲是一年前车祸意外去世。 十几岁的时候，也有个好友因为感情自杀去世。 也不知，在死之前，她们想的是些什么。 自杀。 多么的懦弱。 这样的死，有什么意义呢。 见过为孩子去世疯了的父母。 唯独没见过为着谁死终身不嫁不娶的人。 人这一生，总是会遇到各种难过。 难过，又有什么呢。 很久以前，甘罗说，挺一挺，总是会过去。 人生在世也就是为了尝尽那百般的滋味。 伤心也是其中一种，抹一把脸，抬起头，大不了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我也说，无非也就是让自己快乐起来，能有多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