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若凝

上周一升旗，我照例缩在队伍后面，看前头一溜姹紫嫣红。 这个冬天一如既往的多雨少晴，抑郁的空气底下学生们齐唱国歌也显得没那么气壮山河。 可怜的少年在国旗下的讲话依旧脱离不开语文老师们的定向目标，勤奋、努力，艰苦与志向。 台上因为紧张的男孩儿声调有点急促，边上一个男老师评价，这学生说话怎么跟摩托车似的，一脚一脚的踩油门。 边上一阵嗤笑，我耳后凑过来一个声音，小X，问你个事儿啊。 极怕有人给我讲悄悄话，耳朵总是又麻又痒，不动声色的往前靠一小步。 微微侧身回头，外语的陆老师，学校活动的时候见过数次，笑声爽朗，声传几里。 你们办公室小Z有女朋友没？ 想起那小子前一阵才和小护士分手，遂答，好像没有吧。 我想给他介绍个女友。 哦。 那女生以前是我学生，性格文静，刚考进教师系统，专业美术。介绍简单明了。 哦。我抬眼看四周，该死的Z，死小子没来升旗，害我被顶缸。 她仿佛不甘心这样的冷场，你回头遇到小Z，和他说说这事？ 看样子这太极打不下去了，只得点头。 下午在办公室遇到Z，正好边上无其他人，便简要的说完。 他问，考进教师系统，会不会分在附近的学校? 应该不会，刚进来的，照例都是要下乡，估计三两年上不来，只能周末回家。 那就行，你和她说，见了再说吧。 哦。 答应完毕反映过来，我都转达完毕了，还有我啥事儿啊？ 他理直气壮，你对我是有责任的，你知道吧。 他指的是我和小于同学在一起十来年，看似还享受着单身的自由，羡慕煞如此远距离作战。 前面和小护士是觉得近距离的恋爱太过缠人而分手，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一个最好一周见一次的女友。 他说，一个人的感情婚姻观因你而彻底改变，你是不是该负点责任？ 我辨白，你这责任推得太不靠谱了。 这小子扯着脖子，那天小护士还给我电话问，是不是嫌她矮才分手的？ 嗯？ 那天她看到我载你去教育局送表格。 我靠，打住！！ 他配合的住口，低头在抽屉里翻东西，抽动的肩膀不难想象他笑得那个奸诈。 灰溜溜的摸索了几个办公室，在课间抓住了陆老师转达了Z的意思。 她喜笑颜开，仿佛定下见面两人的关系铁定有一个实质性的飞跃，那我去安排时间啊。 隔天，她给我电话，周四在XX吃饭，你觉得呢？ 想到小Z也算是洁身自好的主儿，平时不好喝酒打牌，下班之余也就约几个死党打打球，回家看看电影小说。 这事儿横竖我也没经验不是，唯有一句，您安排就是了。 那日，Z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下楼，看见他一身清爽的蓝色。 深蓝色牛仔裤，白色套头毛衣，一件藏蓝色带帽短大衣，180的身高，外形够八十分。 我嘿一声，鸭子看见你都要含恨而亡，怎么落得要相亲才能解决终身？ 他答我一句经典台词，有贼心的时候没贼胆，贼心贼胆都有了，贼没了。 我们按时赴约，老陆和一个女孩儿赫然在座，看见我两，老陆立刻堆了笑的倒茶，我两连声道谢。 安排的是牛肉火锅，一见就知老陆功力深厚，这种场合就是人冷场了，菜也不会冷场，这女人，做媒婆前途无量。 宾客尽至，对这种场合，我完全呆头瓜一个，听着老陆逐一介绍。男女主角矜持的微笑。 我捧着一杯热茶暖手，小Z开始抽烟，陆续的上菜。 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我打量对面的女孩儿。 有人说过，从一个人的衣着看品味，从吃象上看教养。 长得算得上清秀，没有从事艺术的那种不羁，起码外形上如此。 淡妆，长发松松的扎起，脱了外套，一件条纹的高领毛衣，扫了一眼，挂在衣帽架上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吃相倒是不拘谨矫情，或蔬菜或者牛肉，面前杯碟整齐。 只是，朱红色的口红，银球带水晶的复杂耳坠配这种清爽的休闲装束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老陆奋勇的扯出一个话题，这个冬天比起去年好很多啊。 我说，是啊。 陆老师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去年的凝冻，今年的经济危机，教师行业的前景，还画龙点睛的透露一二女主角当年在她门下的乖巧刻苦…… 这当口我算是发现老陆的天份了，毫不怀疑就是当着一尊佛像她也能表演完一套单口相声，末了还抱拳说声谢谢观赏，专业熟知程度比起刘宝瑞差不了几个档次。 七搅八和间，两主角成功的进入话题，我便心安理得的魂游太虚。 忽然的想起有人和我说过的几次相亲经历，也不知和此情景可有相似一二之处。 想起那故意搞怪的装束，豪强霸道的作风，忍不住的微微笑。 你和那腰果有仇啊？小Z碰了碰我手肘低声说，我低头看我面前的一盘子挂霜腰果被我挑得七零八落。 我低声答，商定完了婚期赶紧闪人。 都已经在商量给娃用哪个牌子的奶粉了。他调侃的答，分不清楚这厮对这场好戏的喜恶。 心里偷乐，别说我不敬业啊，如此要求巧言辨色的高端职业，岂是我这种呆头瓜以次充好的。 天地良心，我倒是想把你夸得天下无双，问题，我又不姓王，你也不是我家那颗瓜啊。 夸对方？不是有变节的嫌疑么？说别的？汶川地震的后续，瓮安事件所延续到的地方官员？ 还是今年霍乱引起海南的旅游低潮？这关系到花好月圆的场景说这是不是有点煞风景了？ 看着我有点呆的模样，他哪儿知道我心里那七拐十八弯。 小Z眼里的杀气携着小飞刀嗖嗖的射过来，提醒着我此时我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指望置身事外。 立刻停止腹诽，见缝插针的跟着由陆老师组织的速配话题，是呀，好像是，大概吧。 集中精力弘扬奥运精神，重在参与。 成功的把老陆的单口相声转换为对口相声，明显她是“逗哏”，我就是那蹩脚的“捧哏”。 终于，饭后水果上来，坐了一会儿，意兴阑珊。 老陆咽下一粒葡萄大赦天下，时间不早了，还得回去看女儿作业。 我赶紧站起来，那小Z送人回家吧。 到结束，我都没搞明白女主角姓什名谁。 女孩儿十分矜持的站老陆身后，圣意难测，不用不用，我和陆老师同路。 Z没有表态，跑前台去买单，我一呆，接下来该咋整？ 好在老陆秉承她一惯爽朗的作风，手一挥，都不是外人，我们就扁担开花，各自回家吧。 我心里一乐，一顿相亲饭吃得就不是外人了，难怪自由恋爱的旗帜挥舞了近百年，若干英雄儿女的婚姻大事最终还得靠相亲来解决单身问题，终于明白这行业由古到长盛不衰的原因了。 回家不远，和Z又是同路，两人便一路散步回去。 路边买了杯奶茶抱着暖手，怀着敬业精神开口做信息回访，怎样？ 爽快的丢给我三个字，没感觉。 啥感觉？饲料还能养出土鸡来才怪。 他哈哈笑，怎么才能养出土鸡？ 我闷闷的，咋养自己寻思，反正下次相亲概不奉陪。 大家兄弟姐妹的，别自己上了岸就不顾兄弟死活。 我不屑，你想不想恋爱这事都没搞明白，别着急喊冤啊。 唉，我没女友这个事情最近已经成为亲戚朋友众多三姑六婆的心病。 随了她们心愿找了个小护士，小女孩又太缠人弄得我累死。 毫不掩饰我的幸灾乐祸，把孩子管到死是家长同志们的毕生课业。 他点了支烟，想想这辈子还真无聊，读了十几年的书，对恋爱朝思暮想的年龄爹妈三申五令的严格禁止，大学好容易解放了，也如愿的谈了一回，毕业时她不能来，我去不了，分道扬镳搞得心神具累，如今爹妈慌了神的要找个媳妇，还得找得皆大欢喜的，模样过得去，工作较稳定，家境还可以，脾气要温和…… 吸了一口奶茶，一粒珍珠卡在喉咙。 吭吭咳咳后憋出一句，大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的排比句用得这么出神入化啊？ 这个问题太灰色了，与我有关或者无关的，我都不想继续。 有一些事情，即便他知道，他明白，也不等于能够脱身于这个潜规则。 所谓的规则，就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单身男女，就要被社会被长辈把职业，收入，长相，性格等等用他们的标准来论斤估两。 核算出所谓的结果值，再结合亲朋好友不惜余力的在其周围圈里寻一个与之相当的人来配对，以达到他们要求的圆满。 爱或者喜欢，已经不是婚姻的重心了。 他们坚信，感情绝对是可以培养出来的，所有的花好月圆都可以从他们这副剃头担子开始热起来。 能够被心甘情愿的驱使者，即便有些小矛盾，也能够在大人们的周旋下得已化解。 媳妇好歹也是自己认同的，毕竟，这个事情有点承包到户的意味。 如若敢挑衅他们的规则，叛经离道者，有幸排除万难，能够在现实的风浪里，以爱情为帆扬起婚姻这艘小舟。 那就赶紧烧几柱高香祈祷无风无浪的携手白头吧。 若是碰到点风浪，别指望有人给你保驾护航，不推波助澜已是大幸。 如若不幸翻船，他们还不忘提醒你，早就说过……。 中国式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