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004
10

恋上一个声音。

一。   我,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和一只不知道年龄的狗。   住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职业就是靠贩卖三流爱情小说给一些杂志来养活我和它。它是一只灰白色的京巴,遇到它的时候是一个下雨天,它在超市门口的椅子发抖。我把它带回家,给它取名叫丢丢,不知道是谁丢弃了它,从此它就和我相依为命。   我的世界就只有我和它,写作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离群索居,那些纠缠不清的人际关系,会让我无所适从,和几个杂志社的编辑也仅仅用E-m联系,我的世界并不孤独,偶尔有些寂寞。   和丢丢去看电影,去超市里买东西,去花市里看花看鱼,心情好的时候去公园挡秋千,甚至带它去泡吧,一次在一个BBS上看到一篇文章《男人不如狗的50个原因》,大叹作者强悍。   一个人,一条狗的生活,简单,快乐。   这个冬季过了以后就开始烦闷而冗长的雨季,仿佛人也要发霉起来。   我在电脑前挥动我的鸡爪子,为两篇小说赶搞,喜欢这种游戏,在文章里操纵着人物的爱与恨,生与死。只要够缠绵,只要够惨烈,就可以吸引那些编辑给我银子养活我和丢丢。   对爱情,我始终是局外人,我在凭空的堆彻,好像也无所谓,金庸古龙懂武术吗?   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我刚许下今年一定要谈一次恋爱的愿望,丢丢就把我蛋糕给掀翻,瞪着丢丢怀疑这是不是个不好的预感。   认识若鸿大概就是怪这个无聊的雨季吧,滴滴答答哪儿也去不了,一次无意中听电台发现了他的声音,不像一般的DJ都充满了朝气明朗而热烈,他懒洋洋的在介绍着音乐,绝对不是最流行的,都是很有味道的一些歌,总是很和我胃口,在听他节目的时候放弃做别的事,只是靠在沙发里有时看一本书,有时抽烟,听他的声音在房间里懒洋洋的游荡,象情人的窃窃私语在轻敲着耳膜,陷入这一种伴随着音乐的声音里。我想我是受了他声音的蛊惑,开始给他写E-m ,一种很单纯的倾诉,有时候是看一本书的心得,有时候是一篇寓言,有时候只有一句话,有时候确实洋洋洒洒的很多话。他从来不回我的信,爱上他的声音,是我个人的事情,很私人,和任何人无关,对于他,我没有期盼,不想给自己无畏的希望,再让自己失望。 二。 晚上听若鸿的节目,在Bandari - The first snowflakes 音乐里,他说着一个故事,在二十一世纪出国热下衍生的爱情悲剧,故事是这样的--   大学里一对相爱的男女,毕业以后女孩出国了,彼此对未来没有把握,害怕所有的亲吻和誓言,所有的肌肤温暖,会在现实的距离里逐渐变淡,淡得象被洗衣机揉成一团得情书,连落款和抬头都辨认不清。分手的那天约定不再联系,四年以后的那一天再见面,如果不来,就证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说到这里,若鸿的声音连同音乐灯光嘎然而止,房子里一片黑暗,我依然没动,根据以往经验,我知道保险丝烧了,抱着垫子靠在沙发上摸索着几上的烟,点燃,看着烟头一明一暗,猜测那个我没听到的结局,一个有关等待和期限的爱情故事,烟抽完,很累,摸索着和衣睡下了。   天亮起来,结保险丝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和打蟑螂一样驾轻就熟。   坐着喝冰水水,给若鸿写E-m   因为停电,没听到结局,四年多长啊,即使在一起也不能保证就可以地久天长,何况,山高水远,与其让时间打磨掉所有的爱情,不如当初就果断的分手,在爱得最美好的时候分开,爱才能永恒,虽然只是在记忆里。   第二天意外的收到若鸿的回信。   故事还没有结果,因为还没有到约定见面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答案的。   这个话题我们没有继续下去,我和若鸿也开始了书信来往。   一次他在一封信里这么告诉我:   今天看动漫《火影忍者》里面有个人物叫鹿丸,他说一段话:   之所以想当忍者,那是因为觉得这么做人生会更快乐。   对人生的要求也很简单,以后找一个不丑也不美的女人结婚。   生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等女儿出嫁儿子长大就退休了   每天下下棋,钓钓鱼,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明天就是见面的时间了,祝我好运吧。  三。   我等待他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第二天的节目里,从音乐和声音里我看不出有一丝的异样。   没有催促他,一直到第三天收到他的来信。   是的,她没有来,其实我早已隐约的从一些同学的口中知道,她不打算再回来了,将留在那个寒冷的国家里,结婚生子,开始她幸福的生活。   你说得对,四年时间要摧毁一段感情绰绰有余,那一夜我坐那里抽了一夜的烟。想起每一个寒冷的早晨为她买好热气腾腾的早饭,想起秋天的傍晚骑着自行车带她去郊外,想起学校后面那个小摊子上的馄饨和凉拌小黄瓜,想起背着她在雪地里疯跑,想起我第一次送她花她雀跃的笑容,想起第一次吻她羞红的脸……   这一切,终究停在了记忆,永远不会再延续了。   看完信,对解决我不意外,王子和公主终于在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只是安徒生哄小孩子的结局,七岁的时候我已经鄙夷这样的圆满了。只是对若鸿,有种莫名的心疼。   回信只说了一句话:   恐龙这么庞大的身体时间都可以让它消失无踪,何况是爱情。   在后来一段时间里,我们的距离拉近了长长的一步,我会在信里给他介绍哪儿的CD很经典,哪儿的冰激凌很地道,他会在回信里笑着问我,是不是可以在那里遇到我?我说如果你想做望夫石上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会回答,我比较喜欢做铜像。   我们同住在一个市里,我告诉他,现在我只想和他通过E-m联系,他尊重我。   我恍惚的觉得我在恋爱了,听若鸿在节目里的声音我会怦怦心跳,给他的信在无形里多了很多,絮叨的说着生活里的小事。   某天,带着丢丢去公园附近,买了个盒饭,它吃得比我还多。   某天,和丢丢去花市,遇到一个卖乌龟的老头,喂了它吃爆米花,老头说是个不错的宠物,我不敢想象带着它和丢丢一起散步,是该让丢丢等它,还是训练它跟上丢丢。   某天,感冒了,上楼摔了,把膝盖磕了个口……   若鸿的回信里总叫我小丫头,他说比我大五岁,有这个资格叫我。   他说我总是不会照顾自己,在E-m里他会唠叨的提醒我吃药,教我做可乐鸡翅,教我煲排骨香菇汤,我喜欢的音乐他会在节目里放出来……   一直到有一次E-m,信很长:   小丫头:   一直以来,你给我的信里提到的都只有你和丢丢,那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你在信里告诉我,半夜里写东西有时候很饿就喝水,因为家里没吃的,你不敢下楼,感冒了不吃药,因为你记不住,玩游戏会玩得连续两天不睡觉,你的身高1.62,体重不到80斤,看到这些我简直想把你抓过来揍醒你,你笑我吧,我是心疼了,心疼你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丫头。   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经历,让你把自己孤立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安全感。   隐约的在害怕着什么。但是,你能不能尝试相信我一次。   丫头,我想见你,我想好好的照顾你,让你胖起来   四。   坐在电脑前抽烟,把冰块嚼得咯吱的响,咽下的这一腔冰冷也熄灭不了心里的火苗。   心里一直问,你爱他吗?难道你仅仅的满足于这样的爱情吗?   难道你不渴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吗?   是的是的,我爱他。   想牵着他的手一起带丢丢散步,想一起买菜看他做饭然后我洗碗,想他抱着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想听着他唠叨的叫我小丫头,想看他凶着叫我吃药的样子……   可是,他爱上的是给他写信的小丫头,还是现实里的这个我?   我们现实里的触碰,到底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一个结束?   心里千个辗转,万个矛盾,最后只给他简短的一句话:   若鸿,无论是怎样的我,你都能接受吗?   他的回信在10分钟以后过来了。   我一直盯着我的电脑等着新邮件,傻丫头,你不能永远的呆在你自己修筑的城堡里,把你自己囚禁一辈子,试着相信我,试着相信一次行吗?   看了信,我的心还是混乱无比,挣扎不出一个结果来,心里的愿望越发强烈起来,他的信无异于炸开一个火山的缺口,我一直隐忍的感情,我想见若鸿,我想见他!   已经顾不得火山喷出来的岩浆,会不会把我和他一起吞噬了。   回信告诉他,第一次见面想在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约在周末11点在锦都迪厅,我穿牛仔裤,白色条纹的长袖衬衫,定了迪厅里12号桌,他说他穿深蓝牛仔裤衬衫。   我知道他做完节目差不多十点,我10点半先进去了,进门的台阶都是铁制的,墙上布满了光怪陆离的图案,上面镶满了很多彩色小灯,照得人两眼晕眩。   进入大厅,一切便豁然开朗起来,高高的天花板,除了挂着的七色转灯,两边放着浓烟,音乐激烈,领舞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肚兜的女孩,在强烈的电子乐下跳着让人想入非非的动作,下面一群   人跟着跳得如痴如醉。   我要了两支啤酒,震耳欲聋的音乐中看见了若鸿,灯光一明一暗,还是看清楚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看见我,微笑了,即使在如此混乱的地方,都笑得这般干净从容。   周围依然轰隆隆一片,我们这样近,想要说话必须得很大声,很大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喉。   基本上是看着对方的口形知道他在叫我丫头,我笑着把酒给他。   忽然,他招手叫人,把侍应手里的笔和纸没收了。   一张纸条传过来:丫头,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看着他打了三个感叹号,我笑了,纸条传过去:能牵着我的手跳舞吗?   纸条传过来:我不会再把你弄丢的,一定把你抓牢。   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走入人群里,在绚丽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我想我真的需要在这么热烈的音乐里释放我的心情,整个心房要被这样的爱情积的爆炸了。   我们一直跳舞,中间他会牵着我的手回到位置,给我要了杯水,告诉我不可以喝醉。   接近12点,音乐忽然变成了缓慢的一首老歌:Flame In My Heart   若鸿搂住我的腰,我头靠在他肩膀上,贴着他在音乐里缓慢的移动脚步。   闻到他身上带着汗味的肥皂香味,这个我一直渴望的怀抱,第一次知道了爱情的滋味。   他低头吻了我的脸颊,我抬头,他的吻便落在我的唇上,这样的低回徘徊,天籁在心中开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又那样撕裂的疼痛起来,他在我耳边低低的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我没说话,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瞬时汹涌而出,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想把自己和他镶在一起,一直到永远,我们就这样紧紧的贴着跳完三首慢舞,震天的音乐又开始了。   回到座位,我指着洗手间的方向,他明白了,问,要不要陪我去?   我摇头,他在纸条上写,小心点,别滑倒了,喜欢你,丫头。   我拿着纸条,走了出来,在转弯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五分钟后独自离开了锦都。   五。   回到家里我没开灯,心狂跳着,站在窗户边连续的抽烟。   一整晚的音乐,若鸿,心里犹如燃烧一个热烈的火球,仿佛要把我烧为灰烬。   半包烟抽完,心没有半点的平静,打开电脑,在游戏里疯狂的砍NPC,瞪着这血腥的场面。   提示有新邮件,知道是若鸿,打开。   丫头,你没事吧,侍应给我纸条,你说你有点事先离开了,出了什么事,速回!!!   我回了封邮件。   若鸿我没事,已经安全到家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今天度过了我二十一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15分钟若鸿回信。   刚刚感到了无比的恐惧,生怕你就这么消失在我的眼前。   丫头,这只是一个幸福的开始,相信我,我会让你一直快乐下去的。   明天起床就给我个电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爱你。   关了电脑,我一夜无眠。   早晨给若鸿一封信。   能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吗?我们能继续维持写信交流吗?我害怕。   若鸿的回信很长,他告诉我,知道我内心有一种恐惧,也许,现在的他还无法让我克制,他会尊重我,他会努力的让我相信能给我幸福,就当是继续考验他吧。   看了信我的心轻轻的放下了。   过了几天,若鸿告诉我,他告诉他母亲了,他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女孩。   我告诉过他,我的父母在几年前的一次意外双双去世,他说,他要再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他母亲是一个很好的人,以后要和我一起好好孝顺妈妈。   甚至后来还告诉我,以后我们要生一个女儿,要和我长得一摸一样。   面对毫不知情的若鸿在打算着未来,我的心一天一天的沉重起来。   快分开一个月的时候,若鸿说,想见见我,哪怕是陪我带丢丢散步,逛逛书店。   说我太瘦了,想做很多好吃的让我赶快胖起来做他的新娘。   我告诉他,我们还去上次那家迪厅见面好吗?那里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若鸿回信说,虽然那里好吵,但是能够看见我,他能忍受那震天的音乐。   那一晚,我要了很多酒放桌上,说,今天想醉呢。   音乐轰隆隆的响,他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放弃了大声说话了,再大声的说话也会被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淹没的。等到12点的时候,他差不多快醉了。   每晚到12点都会有三支慢舞的,我拖了若鸿下到舞池里,他紧紧的抱着我,吻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想把这深爱的面孔刻入我的大脑,每当这时候他总是会搂着我,把下巴轻轻的靠着我的头,我的眼泪汹涌的流下来,打湿了我和他的衬衫,若鸿浑然未觉。   最后一首舞曲是<老鼠爱大米>,听见耳边一直环绕,我爱你,爱着你,就想老鼠爱大米……   站在中央,若鸿停下来,捧着我的脸,轻轻吻我的额头,贴近我的耳朵“我爱你”   歌声还在唱着: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对你永远不改变,不管路有多么远,一定会让它实现。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只有紧紧,紧紧的抱着他,这最后一次的拥抱。   若鸿送我回座位去了洗手间,我留下字条给侍应,离开飞也似的逃跑了。   回到家,给若鸿写信。   若鸿:   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你的,我也相信你能够给任何一个女子幸福。   随着我们的交往,慢慢我发现,原来,我爱的只是那个电台里的声音。   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再继续下去。   我们的交往也该结束了,不用回信了,对不起。   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敲打,每一声都是碎裂,每一声都是分离。   我闭上眼睛,心头那些爱扩散成了无比的疼痛撕裂着我的整个胸腔,痛得我不能呼吸,蹲下来,眼泪流下来滴在蓝色的裙子上,一片深蓝色水渍。   我的心是一座火山,在若鸿用爱敲碎缺口的时候,我就明白,终究是有人要被吞噬的,不是我,就是我们两个。若鸿的幸福不是我能给予的,就是连最简单的平淡普通生活我也不做不到,我不能让他这辈子都要和我用纸条或者手语来交流,为什么我不电话,为什么选在一个无比喧闹的迪厅见面。   因为,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几年前的那次意外不止夺走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声音,永久性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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