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若凝

他叫小祺，他很乖。 几乎认识他的人都那么认为。 只要见过一次的人，第二次他都会主动的打招呼。 家里对于零食的控制十分严格，他父亲对零食里的防腐剂和色素是深恶痛绝。 偶尔，我带他和仔仔出去玩，买零食之前他都会摇头。 爸爸妈妈不让我吃。 阳奉阴违的孩子见多了，里外一致的很少见。 他也搞笑。 两岁的时候，他爹妈问他以后要做什么。 他歪着脑袋想一会儿，冒出三个字，想做饭！ 三岁生日，大家围着蛋糕让他许愿。 并解释，许愿就是你最希望做的事情。 他立刻大声回答，我想吃蛋糕！ 问他以后要找一个怎样的女友。 他说，找个蓝兔那样的。 他妈妈惊呼，不敢想象找一个象兔子一样的媳妇。 那是一个动画片里的卡通兔子。 他也狡猾。 前年一大家子人去海口玩，三个孩子，仔仔，他还有定居海口的朋友的儿子阿文。 他居中，在沙滩上拾到三个贝壳。 小祺的最大，仔仔得了第二。阿文因为是主人分得一个最小的。 回家的时候，三小男孩儿并排坐车里。 阿文拧着那个小贝壳喃喃的念，小宝贝，小心肝，你小得真可爱。 小祺转头白了他一眼，你就念吧，反正我是不会换给你的。 连一向严肃的阿文爸爸也忍俊不禁。 关于他的未来，家里人有了很系统的安排。 他有一对很开明的爹妈。 从小一直强调，不会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所以，一直到5岁多，他并没有受到各种兴趣班的毒害。 为了他回答长大以后要做饭的笑话，他爸爸说，其实做厨师也不错。 对于孩子，他们一直都说，只要他们活得健康快乐即可。 上次，表姐甚至给我说了以后初中就送他出国，然后高中再接回来。 各种计划都详尽周全，尽管有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是一个小感冒。 上周三，他有些感冒，可精神一直很好。 并没有恹恹的。 晚上有点低热，吃了药9点睡觉。 九点多醒来说不舒服，他妈妈坐床边摸额头也不怎么烧。 忽然他就呕吐了，伴抽筋。 他爸爸和舅舅正好都在家，立刻跑来扶正他。 他抽搐几下就没反映了，大人马上抱着跑医院。 在一个市里，只用了7分钟就到医院，已经足够快了。 可是，在急症室，医生就说，没呼吸，没心跳，瞳孔放大。 经过接近一个小时的抢救送ICU病房。 只能靠呼吸机维持呼吸，还是深度昏迷。 医生说情况很糟糕。 大人无法承受这种结果，表姐和姐夫哭得脸色苍白两眼红肿。 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该看的看了。 小祺还是一直昏迷，眼睁睁看着身体内各项器官衰退。 市内各大医院专家会诊，从外地高薪请人来治。 有道高僧进入病房去念经，江湖术士进去做法。 家里有人去作法搬动家具，大暴雨的夜在外面烧纸钱若干。 他枕头底下有若干道符，能够想到，能够做到的，都做了。 一家大小日夜守在ICU病房外，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几日下来，人人都两眼通红，脸色憔悴。 最后的要求就是，即使孩子不能醒来，哪怕是植物人，也愿意养他一辈子，只要能留下他一条命。 五天以后的深夜，医生已经直言，做任何努力都白费了。 身体浮肿，肾功能衰竭，身体的各项器官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到早晨九点二十分，呼吸停止。 在医院的那些天，我很少哭。 总觉得，只要还在医院，总是有希望。 直到那天在病房里，给他穿上不合身的寿衣，一层层的包裹好。 看着他舅舅把他从病房里抱出来，他把小祺的头轻轻的扶着靠在他的胸膛。 低低的对孩子说，小祺我们回家，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 小祺象睡着了一样，乖乖的靠在他胸膛上。 那一刻，才明白，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陪他坐在灵车上，再也忍不住，眼泪倾泻而出。 那一天，他刚刚五岁零七个月。